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媯蓁蓁的禮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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媯蓁蓁的禮物

勤德殿,陳公面前的朝桌上,放著楚王登基的國書,媯夭夭端端的跪在下面,一言不發。

原以為送回楚國的是公子貲的屍體,誰知過了月餘的時間,竟收到了這諸侯繼位的國書,而繼位者,正是熊通的嫡長子,公子貲。

公子貲繼承了楚王的王位,現在已經是熊貲了,而公子瑕封地被安置在了屈地,現在是屈瑕。

憑姬淳的箭法,那一箭正中心口,絕不可能還有生還的機會,那麽問題便只可能出現在提議誅殺熊貲的媯夭夭身上。

陳公只覺得呼吸不暢,腦子有些轟鳴,手在朝桌上摸索著,抄起一個硯臺就朝著媯夭夭扔了過去。

她沒有躲閃,任由硯臺重重的磕在自己的額角上,身形未動半分。

“你,真是好大的膽子!”陳公被氣得猙獰,怒視媯夭夭,“竟敢背著孤,幫熊貲金蟬脫殼。夭夭啊,你可知曉這是叛國......”

“楚王絕不會做侵擾陳國之事。”

陳公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,倏然毫無感情的笑了。

“不會?”陳公反問,看著目光篤定的媯夭夭,嘴角的冷笑漸濃,“你是不是以為,他日陳楚兩國矛盾加重,熊貲會因著你的那點幫助,而放過我陳國。”

夭夭沈靜的開口,“他若是記仇,一定會攻來,但那是不義之戰,攻三恪,周王室定會出手。”

陳公重新坐回主位,耐著性子聽她說。

“他若是個明理的人,就該知道,我陳國這樣將他送回,已是大義,保住了他楚國熊氏一脈,換做他國,定會奪了他和公子瑕的性命,又豈會任由他二人回國,重傷他,不過是陳國的自保之舉。”

“施恩於楚,你還真是和兄長一樣......”

“並非是施恩,”媯夭夭垂目,看不出絲毫情緒,“只是,陳國尚無與楚一敵的實力,貿然殺楚君,定會被楚人反撲,真到那時鷸蚌相爭,獲利者非我陳國。”

陳公看著沈靜如玉璧的媯夭夭,眼神中閃過驚異。

“你借姬淳之手,將預謀偽裝成意外刺殺,日後,無論如何追究,都不會查到陳國身上。”

這麽看來,刺殺非陳所為,而陳國將重傷的熊貲護送回國,不僅並無不妥,反倒是萬全之策——比起在楚被刺殺身亡的莊公,陳國不僅保住了他的性命,還將他安全送回,繼承了楚君之位。

陳公怒氣消了大半,眼神定在了媯夭夭身上。

不過十九歲,怎生得如此心性,欣賞此招高妙的同時,又覺得可怖。

“你,嫁給姬淳吧。”陳公淡淡出口,目光所及處,媯夭夭的身形隨之一滯,“和蓁蓁一同嫁出去,有息蔡兩國在前頂著,楚國,不足為患。”

媯夭夭跪著未動,也未回答。

“怎麽,不願意?”陳公問,口氣生冷。

她心裏早有預料,心知以那種方式將公子貲送走,陳公也絕不會再容得下她,想到此,她努力擡起僵硬的雙臂,舉至與額齊平,沖陳公行大禮。

“夭夭,遵命。”

退出勤德殿的時候,晚霞已經躍然天際,媯夭夭站在丹墀邊上,遙望著那抹晚霞,想起之前和姬淳的對話。

“不同?”姬淳含笑問,十分好奇,“如今的我,和以前的我有何不同?”

媯夭夭回之一笑,這次姬淳來陳,她感覺不似往日親厚,偶爾還有些陌生,“感覺,像換了個人似的。”

姬淳忽然有些詫異,臉上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。

那一刻,媯夭夭不知為何,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。

許是蒙毅之死讓她對姬淳有了戒備,熊貲又是被他一箭射傷,任誰都無法將現在攻於心計的息國侯爺和之前的善良少年相提並論。

這時不遠處出現了姬淳的身影,她頓了頓,故作坦然的行至他面前。

“剛才,叔父說了結親的事。”

“啊?”姬淳語氣忽然顫抖了下,似是期待又有些害怕,“你如何回的?”

“我應下了。”

媯夭夭淡淡出口,看著姬淳綻開了一個得償所願的笑容。

二人在晚霞下佇立許久。

陳公和華黍自勤德殿出來,看到二人的身影,陳公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緩解了下來,面色柔和了不少。

“主公將長公主嫁到息國去,對她而言,許是最好的歸宿了。”

陳公無奈一笑。

“孤在陳國公的這個位置上,能做的不過是因利導勢,她只有嫁過去,真正看到了楚軍對息國的威脅,才能知道楚國之所以被萬夫所指,不過都是自作自受罷了。”

自洛娘走後,廣靈宮宮人們極少說話,連平日裏最喜嘰嘰喳喳的娥嬋都安靜了許多。

媯夭夭覺得清凈是好事,但媯蓁蓁卻十分的不習慣。

“今日我去拿酒,想著真嫁過去了就喝不上這一口了,這要是以往,洛娘定會啰嗦我幾句,現在可好,她去省親,倒教我失去了許多樂趣,已經去了兩月有餘,也該回來了吧。”

夭夭倒茶的手忽的停頓了下,輕聲叫了句,“阿姊。”

“何事?”

“洛娘不會回來了。”

媯蓁蓁迷惑狀,“不就是去省親,一兩月也就回了。”

“省親,那是我對外的說法,”媯夭夭將小茶碗放在她面前,“洛娘是楚人,她回去是好事。”

“楚人?!”媯蓁蓁被嚇得忽然提高了聲音,意識到後趕緊壓低了下來,“她可是隨著前君夫人進宮的,你說她是楚人,豈不是......”

“我阿母也是後來才知道的,她起初只覺得洛娘無依無靠又老實本分,所以帶在身邊,後來也是無意間知道的。”

“都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了,你為何此時讓她走?”

“楚軍當時向宛丘而來,我將熊貲的佩玉給了她,讓她務必交給當時的楚軍統帥鬻拳,並傳信給他,稱公子貲和公子瑕會安全回楚。”

媯蓁蓁瞠目結舌,“你......”

看自家阿姊這般表情,媯夭夭不由得笑了笑。

“阿姊想說什麽?”

媯蓁蓁試圖理解自家妹妹方才的話,“你是想阻止楚軍向宛丘行進?鬻拳那人我可是聽過的,一塊玉佩可糊弄不了他。”

“我知道他不會因此退兵,但他一定知道,宛丘之中,有人在盡力護著他們的二位公子,這樣起碼能保證他不會因一腔熱血,而攻打我國,也能為我陳國爭取時間。”

“說到底,這都是你苦心安排的,”媯蓁蓁嘆了口氣,面帶愁容,“但夭夭,公子貲他是楚國公子,保他一兩次也就算了,你為何要在他身上費這麽多的心?”

媯夭夭聽到此話,忽的一怔,隨即笑了。

“我在他身上,看到了君父的影子。”她輕聲說著,像是在回憶一場過去了很久的事情,“他明明為了保護我君父受了重傷,卻還整理了我父的遺容,將他的屍骨送回宛丘。”

那些古早的畫面一股勁全部沖入夭夭腦中,她眨眨眼,只覺有液體在眼睛裏抓啊轉。

“那日在城門口,我明明應該向他表示謝意,謝他在眾叛親離之時相救我父,謝他保了我父的屍骨......我明知他渾身是傷,卻為了保全自己和阿母,將君父之死,當著權貴們的面安在了他的身上。”

“夭夭啊。”媯蓁蓁十分心疼。

“就連,周王室的冊封,都是他授意了保申,當世學究聯名上書,才為我求得的。”媯夭夭說著,越發苦澀,“這樣的人,何以要遭受罵名,枉死他鄉?”

媯蓁蓁緊緊握住了她的手,“他這次來陳國,你救了他數次,已經足夠了。待你嫁到息國,便與他再無幹系了,姬淳才是你的歸宿。”

阿姊身上的緊張,媯夭夭看得出來,寬慰的拍了拍她的手。

“阿姊放心。”

媯蓁蓁點點頭,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檀木盒子,放在了她手上。

“這是司南盒,是禦寇哥哥給你我準備的,他如今被君父關著禁閉,別說來廣靈宮了,自己的東宮都不能隨意走動。”

禦寇是和媯蓁蓁同是一個阿母所生,陳公繼位時就被封為了太子,但其行事作風卻時常脫線,就愛研制一些奇門機巧的東西。

“我自從太陵出來,禦寇哥哥就未曾來找過我,更別提說什麽話了。”媯夭夭抱怨著。

“他啊,這幾年總被君父罵,早就沒了心氣兒了,別說是你,就連他的那些姬妾都難跟他說上話。”

姐妹倆相視一笑,媯夭夭打開了盒子,裏面是一個小小的圓盤,上面用極小的字刻著天幹地支,圓盤的中點上嵌著小小的銅勺。

總之就是一個字,小。

“這,這麽小......”媯夭夭忍不住有些質疑。

“別看它小,信阿姊的,它管用!”媯蓁蓁幾乎是拍著胸脯保證著,“我偷偷去勤德殿門口試過了,連那個巨大的銅鼎,他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得到!裏面的小勺子,會震的!”

看著面前的阿姊神采飛揚的說著,媯夭夭不好意思打斷。

“......這要是遇到了銅礦什麽的,這東西可就有大用了!”

媯夭夭內心一陣黑線飄過,不知為何,她好像有些理解叔父了。

“這個小銅勺啊,可是我親自盯著匠人打的,廢掉了好幾塊銅,才出的這一塊精鐵,這東西不華貴,但關鍵時刻絕對管用,要是息侯對你不好,你就靠他,回宛丘來!”

媯夭夭嘴角不由得抽動了下,她是去當息國的君夫人,難不成還會逃難逃回陳國嗎......

“阿姊,這個我一定隨身帶著。”媯夭夭保證著,將小盒子塞到袖筒裏,順帶著拍了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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